盖春来的足迹印在张家口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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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9月8日,表演艺术家、戏曲教育家盖春来因病医治无效,在石家庄逝世,享年93岁。

盖春来,生于年。她之于河北的戏曲教育事业,是开拓者,是守望者,播火者。幼时成为孤儿,由师父姚德宝收为义女。8岁登台演出,建国后参加移风剧团。年入职察哈尔省少年晋剧团,成为一名专职戏曲艺术老师,年起在河北省戏曲学校任教。年离休。年,获得由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一枚。

9岁唱红京张

年,走投无路的京剧女小生小小楼怀抱女儿来投奔师傅姚德宝。塞外严冬寒气逼人滴水成冰。小小楼还未找到师傅,便贫病交加冻死在大境门外。姚德宝闻讯赶到后,先把小小楼安葬了,而后抱着她遗留下来的女婴回到家里。

为了养家糊口,姚德宝时常要搭班四处演出,他只得让小小楼遗留下来的这个取名为“小小”的孩子,帮着人家照看孩子,给自己挣一口饭吃。小小6岁那年,姚德宝师父招了十几个孩子办学员班。于是,小小有机会进入这个班,开始了自己的学戏生涯。

姚德宝师父在教学过程中,一方面坚持高标准,严要求,要求孩子们每天早上四点就起床练功。夜晚睡觉时腰上要扎着板带。还规定按时按点压腿、下腰、拿大顶、耗山膀、骑马蹲裆……另一方面,则因势利导:“若要戏路通,全靠幼时功”;“要想武功好,从小练到老”;引导孩子们从小懂得“早晨不起,误一天的事;幼时不练,误一生的事”。从而坚定起孩子们日复一日,经年累月刻苦训练的信心和决心。

寒冬腊月,在院子里练拿大顶,小手在冰冷的地上一耗就是一炷香的时辰,下来时手冻得已经没了知觉。这时,两只手不能碰,更不能烤炉子,否则就会皮破骨伤。在练“乌龙绞柱”功时,肩膀在地上拧,双腿高举着旋转。每次练肩膀都要磨出血来,撕心裂肺地疼。每一场练下来,血肉和衣服黏在一起,得用凉水浸了,才能慢慢把衣服撕开。

……

古人说“不经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经过这样一番磨砺,小小慢慢的可以给师父搭戏了。她第一次登台是饰演马童,师父饰演关公。当时只有七岁的她以漂亮的串小翻上台,随之关公上场亮相,顿时迎来满堂喝彩。

小小学的是武生。为了培养自己的阳刚气质,她在师父的指导下,从拿着香头练眼神,到根据人物形象的特点,体悟手、眼、身、法、步的灵活运用。当时,天津有个演员叫李春来,师父给小小取名为盖春来,意为希望小小的演技要盖过对方。

盖春来八岁时开始正式登台演出,从小角色到挑梁唱大戏,她出场一连串干净利落的空翻动作,顿时引来台下观众的叫好声不断。那时,她的戏报一贴出观众就爆满。

盖春来九岁那年就在京张一带唱红了。广大戏迷称她为“九岁红”。“九岁红”并非徒有虚名,她在《长坂坡》中饰演赵云、在《反西凉》中饰演马超、在《八大锤》中饰演陆文龙、在《狮子楼》中饰演武松、在《挑滑车》中饰演高宠……她的挑梁演出均受到观众热烈追捧。

挑滑车中剧照

“九岁红”的演艺在《挑滑车》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为了体现高宠急于参战杀敌的心情,盖春来在铿锵有力的锣鼓点伴随下,上场时手提大枪翻身上马,踢腿高起跺泥,随后斜身勒马,转腰抛枪,耍起大花枪来。在枪花收束时,她一个大涮腰迎面摔枪后,贴地转枪,随之鹞子翻身造型。此时只见盖春来身形纹丝不动,唯有她盔头上的珠子哗啦啦作响——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滴水不漏。飘逸中见潇洒,彪悍中现功夫。

长期的舞台演出实践,使盖春来练就了与众不同的演艺风格。她的表演身段规矩,动作舒展。武打动作紧凑利落,跟头翻得又高又冲。演唱声情并茂,高亢激越。因此备受广大观众的欢迎。

棒打东洋狗

就在盖春来享受舞台的精彩时,日本鬼子打进了中国,破碎了盖春来的舞台梦。

此后,盖春来不仅仅在舞台上锄奸惩恶,在台下遇到不平事也是兵戎相见,侠肝义胆。

侵华日军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对于那些年轻漂亮的女演员更是百般戏谑。为此,许多女演员剪去了长发,打扮成男人模样。即便如此,女演员遭到鬼子戏弄的情况还是屡有发生。

一次,盖春来的一位师姐演出《玉堂春》,演出前要去厕所,被鬼子堵在了后台,吓得不敢去厕所,就这样急勿勿地开演了。

三堂会审一折,由于跪得时间长了,女演员尿裤子了,身上穿的红罪衣被染成了紫色,一时间羞愧难当。日寇却喝起倒彩:“尿裤子了!尿裤子了!”仓促之间女演员被赶下了台。

第二天,这位演员一登台,台下依旧起哄。

第三天,这位演员上吊自杀了。

这件事对盖春来影响很大,看到自己姐妹被日本鬼子胁迫而死,她心中充满了怨恨。

鬼子也对这个浑身功夫的假小子有点发怵,总是找时机挑衅。

有一次,盖春来正准备演出《白水滩》,一名鬼子小队长钻进了后台,一屁股坐在盖春来的衣帽箱上,这让正准备换服装化妆的盖春来很是为难。离开演时间越来越近了,盖春来再也忍不住了,随手抄起一只靴子狠命地砸过去。鬼子小队长恼羞成怒,拔出手枪,盖春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抬腿踢飞了手枪。戏团经理好说歹说,演出才得以开始。

棒打东洋狗后女扮男装

盖春来饰演十一郎,一出场就看到台下坐满了日本宪兵,下场门侧边卧着一只日本大狼狗,虎视眈眈地盯着台上。临下场时,盖春来舞起手中的藤棍打向了大洋狗,打得那狗狂吠不已。台上台下的中国人连声叫好,从此“十一郎棒打东洋狗”成为当地的美谈。

当天夜里,鬼子搜捕盖春来,盖春来巧扮男装,逃出了日军的追捕。

省戏校第一批教师

年,察哈尔省少年晋剧团在张家口成立。时任该团团长的翟冀特意把盖春来请来。从此,盖春来成为了这个剧团的一名专职戏曲教师。在团里,盖春来一边负责孩子们的日常基本功训练,一边帮着翟冀团长导演新戏。他们先后排演了《花木兰》《仙锅记》等剧目。年这两出戏在全省汇演中一炮走红,后来这两出戏成为了该团的看家戏。

年盖春来参演《四姊妹参军》

年9月,河北少年晋剧团迁往保定与河北梆子剧团学员队合并组成河北省戏曲学校。盖春来、高国梁成为省戏校的第一批专业教师。

在省戏校,由于盖春来、高国梁业务能力突出,教学成果显著,俩人成为入党培养对象,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年“反右”运动开始,高国梁被扣上“右派”帽子。不久,盖春来被指与右派界限不清,夫妻双双被开除了公职,一家人上有公公婆婆,下有三个幼小的孩子,生活顿时陷入了困境。

年河北省艺校教师合影.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地区文化局的领导田仁同志来到盖春来家里。田仁对他们说,你们都是苦出身,你们反什么党呀?不会。你们不应当受到这种处分。像你们这样好的老师,埋没在家里,可惜了。下面县里,太缺你们这样的老师了。你们愿意到县里去当老师吗?在田仁的帮助下,盖春来来到张北县晋剧团担任指导教师。

后来,沽源县知道了盖春来在张北教戏的情况,也盛情邀请盖春来前来教戏。由于教学任务太重,盖春来便向当地领导推荐了高国梁,人家挺痛快地答应了。于是,一家人在沽源县团聚了。

在辗转经历了张北、沽源、尚义等几个县后,坝上几个县的优秀演员被选拔到了商都县(当时商都县归河北省管辖),盖春来、高国梁也一起到了商都。

在商都县剧团,盖春来、高国梁培养的一批学生很快挑起了大梁。当时正是经济困难时期,剧团的人卯足了劲排戏。因为大家深知:只有排出新戏,才有演出市场,大家才能吃饱饭。不久,剧团排出了几十出戏,沿着京包线、京绥线下乡演出。所到之处,备受欢迎。

年,盖春来在商都县晋剧团教

创新康保二人台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各地兴起了排演样板戏。康保县也想用自己的地方戏排演样板戏。于是,从各个宣传队、学校里招来了一批学员,却苦于没有合适的老师来教。当时,一位县领导想起了盖春来,于是,派人从商都把盖春来接了过来。

当时没有排练场地,每天早上,盖春来就在县政府大院里领着孩子们练功。她根据自己多年的戏曲教学经验,结合这些学员的具体实际,编排成身段动作基本功、枪式动作基本功等,她在前面示范,让学生跟着学习。

二人台是伴随着河北、山西、山东、陕西等地人民“越长城”,“走口外”而形成的一种地方小戏。因其演出剧目大多采用一生一旦二人演唱的形式,所以叫“二人台”。二人台主要以《打金钱》《打樱桃》《打秋千》和《挂红灯》等小戏为主,以适应走街串巷打地摊儿表演的需要。

盖春来认为,民间的二人台只注重唱,不善于演,且结构单一。二人台要想走出去,就得排大戏,在丰富唱腔的同时,唱、念、做、打并重,才能获得更大的发展,产生更大的影响和效益。

盖春来在康保县排演的第一个戏是《山花烂漫》。这是一个由本县文化馆自编的剧目。盖春来首先对剧本进行了修改,使其更适合二人台的艺术表现。她挑选了几个以唱见长的学生担纲主演。并且以京剧的程式动作规范学生,使他们遵循手眼身法步的规矩在舞台上表演。

为了更好地发挥二人台的艺术特色,盖春来特地把作曲韩秀山叫到排演现场,她一边做动作,韩秀山一边谱曲。盖春来说,尽管我给二人台加入了许多东西,但这并不是要改变二人台的特质,而是为了丰富二人台的舞台艺术呈现,更好地塑造人物形象。

在《山花烂漫》中有一段“打铁”的场景。盖春来为此专门深入到铁匠炉现场,仔细观察打铁师傅的一举一动。回来以后,她将打铁动作抽象提炼,使之艺术化,大锤打几下,小锤打几下,叮叮当当之间,就将“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圭臬,呈现在观众面前。

学生剧照

随着新编二人台大戏《山花烂漫》的上演,看惯了山野小戏的乡亲们开始品尝到戏剧艺术大餐。他们没有想到:二人台竟然有这么美!二人台原来可以这样演!

此后,盖春来又连续在康保县剧团排演了《骏马飞腾》《送货路上》《平原作战》《刘四姐》《大寨花开》《磐石湾》《五把钥匙》《高原激浪》《红嫂》《胭脂》《审椅子》《朝阳欧》《十五贯》……

学生剧照

就这样,盖春来一边培养新人,一边排演新戏。在继承中创新,在开拓中发展,为康保二人台的改革与发展做出了奠基性的贡献。可以说,盖春来将个人的演艺才华无私地贡献给了康保二人台艺术事业。

在康保县委县政府主编的《康保二人台发展大事记》中,有这样的记载:“年,康保二人台艺术重要奠基人之一,著名表演艺术家盖春来到了康保剧团任教。从年到年的八年时光,盖春来为康保二人台的发展尽心竭力,花费了许多心血。她在不改变康保二人台艺术特色的前提下,逐步在二人台中融入了京剧、晋剧的艺术特色,并使这些新增的做、舞与二人台音乐很好地结合起来。在她的主导下,连续排演了《山花烂漫》《骏马飞腾》《朝阳沟》《高原激浪》《送货路上》《平原作战》《刘四姐》等现代戏。”

年6月,康保二人台被国务院列入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一殊荣的获得,既有赖于以冯子存为代表的一代又一代二人台民间艺人筚路蓝缕薪火相传,也离不开康保县委县政府以白秀为领头人的增砖添瓦精心呵护,还得益于以盖春来老师为首的戏曲教育家的无私奉献开拓创新。

为了缅怀盖春来为发展康保二人台所做出的奠基性贡献,首届“中国?康保二人台文化旅游节暨张家口市农民文化艺术节”郑重邀请盖春来及其家人参会。盖春来当场捐出自己的一万元现金支持康保二人台艺术事业发展。盖春来老师的义举,博得现场观众阵阵喝彩,也体现出盖春来对于自己曾经付出心血和汗水的康保二人台的由衷热爱。

年,在张家口市戏曲盛典颁奖晚会上,张家口市戏曲家协会、张家口电视台授予盖春来戏曲艺术传承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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