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剧：郭凤英《小宴》赏析
郭凤英(-)，女，山西榆次人。10岁从师学艺,11岁登台演出《小别母》饰石恩，故而取艺名“十一生”。作为晋剧女小生演员，在几十年的舞台生涯中和诸多晋剧名家联袂演出，创造了许多生动的人物形象，如《土祖庙》中的郑兴郎、《黄鹤楼》中的周瑜、《蝴蝶杯》中的田玉川、《双罗衫》中的徐继祖等这些人物在晋剧中同属小生行当，包含了穷生娃娃生、巾子生、武生等各个门类。她的表演艺术不仅能文能武，而且善于动用各种艺术手段去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在年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上她饰《打金枝》中的郭暧，获演员奖。嗣后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成舞台艺术片，也成就了她与丁果仙、牛桂英、冀美莲一起被观众誉为“丁、牛、郭、冀”晋剧四大名演员。年调到山西省戏曲学校任教，传授她擅长的折子戏。年应邀赴湖南省艺校举办的“翎子功培训班”，担任主任教师授课传艺。至今她嫡传弟子郭彩萍、张智、李红梅都成为山西有声望的晋剧小生演员。
《小宴》(又名《谢冠》是晋剧传统剧目《凤仪亭》(又名《连环计》中的一折名戏。叙述东汉司徒王允为离间董卓、吕布父子，以便除掉奸雄董卓，与义女貂蝉设下暗许吕布、明嫁董卓的美人计。王允特意造紫金冠一顶赠与吕布，吕布至王府拜谢，王允趁机设家宴使貂蝉与吕布相见，吕布为貂蝉的美色所动。王允见吕布中计，便当面将貂蝉许婚于吕布，选定吉日，将貂蝉抬过府去。
《小宴》的重点是“吕布戏貂蝉”，但前面准备去王府的一段戏也不可忽略，它既是剧情发展的必要交待，又向观众揭示吕布的超群武艺和刚愎高傲的性格，对后面的戏是个必要的铺垫。郭凤英扮演的吕布在[单锤马锣]声中上场，昂首挺胸，紧扣打击乐的节奏，台步干脆利落，头上晃动的双翎飘摆有序十分精神，一派潇洒气度，表现吕布在英武中流露着种不可一世的神情。当念到“我朝司徒大人，差人与我送来绣绒冠一顶，戴在头上只觉得威武超群”时，郭凤英的表演是随着“威”字出口，头略向左摆；念“武”字时，头再摆向右边。“威武”两字念得缓中带刚，随着头的左右微微摆动，两根翎子也在左右晃动，再加上手随头势的表情动作，把吕布神气十足的得意神色表现得栩栩如生，接着吕布说完“备马”后，上马，搂马，挥鞭打马，勒马，垫步，踢袍，下场，整个表演一气呵成。郭凤英说：“这段戏的表演动作不算多，但一定要熟练，表演时要紧密配合打击乐，这样才会给观众留下个洒脱、优美的感觉。吕布到王允府上是为感谢王允的赠冠之恩，当他得知制冠之人是王允之女时，先是惊诧，随即是钦佩，接着是想一睹此女的芳容。当貂蝉在丫鬟的搀扶下出现在眼前时，吕布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王允之女竟是一位绝世美人！于是在霎那间吕布色相毕露，神魂飘荡，目不转睛地盯着貂蝉，貂蝉给他施礼都没反应，直到王允大声将他提醒，吕布才清醒过来，连忙以“末将还礼，末将还礼”遮掩自己的失态。这段戏吕布的台词不多，表演动作的幅度小，全靠眼神、仪态来展示他的内心世界的变化。宴席中王允请吕布讲述虎牢关前大战桃园弟兄的经历，吕布正中下怀，难得有机会在美女面前炫耀一番自己，便夸张地宣扬虎牢关前的恶战，既摆出一副正人君子与高傲自负的样子，又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在美女面前的自我标榜与眉飞色舞的神情。当演唱到“试问这天地间群雄者—谁人能胜俺吕奉先”时，不时用目光瞟视貂蝉，翎子也随之轻悠悠地晃动，以表现吕布情欲的骚动。当王允借故告退，只让貂蝉单独陪吕布饮宴时，郭凤英表演得很有分寸，细腻地表现出吕布的求之不得与按捺不住的内心窃喜，又鉴于礼貌故装客套，配合神情身段，翎子的摆动和两声的“请便，请便！”活现吕布的“假眉三道”的虚伪与俗气的性格。等到王允一走，只剩下他们两人单独在一处时，便暴露出吕布好色的本性。郭凤英在表演“吕布戏貂蝉”的耍翎子时，不仅要演出吕布的骄矜而轻佻的个性，还要以翎子功来展现人物的心态与精神面貌。
“她那里羞羞涩涩一旁站，我这里心猿意马口难言。”貂蝉一再敬酒陪侍，吕布假意说再喝就要醉了，借酒醉上前调戏貂蝉，表演得极有层次，先是吕布上下瞅溜貂蝉，采用“凤凰点头”的翎子甩法指向对方，进而试探性地挑逗貂蝉，露出嬉皮笑脸的轻薄样。貂蝉佯怒欲走，吕布用翎子左右阻拦，双翎形成“二龙出水”之势，步步紧逼，貂蝉则缓缓而退，故作娇媚。吕布紧追不舍，又将两根翎子平直向前，先摆动左边的翎子末梢，再摆动右边的翎子末梢，指向貂蝉，称之“水蛇过江”。接着吕布将两根翎子前后摆动，在貂蝉身旁甩成“金蛇绕梁”意在抚摸她的周身。见貂蝉并无拒绝之意，吕布便得寸进尺，左右开弓，用翎子末梢划一条弧线准确地从貂蝉的下颌掠过，似吕布用手亲昵地“抚摸”貂蝉的香腮粉面。(以前曾有过吕布将扫过香腮的翎子末梢拿到鼻下喜滋滋地闻一闻的动作。)这样反复两次，貂蝉左躲右闪，却防不胜防，一直被逼到椅子旁坐下。“这时两根翎子已深化成吕布下流的双手了，成为对女性动手动脚非礼、耍流氓、拦挡、调戏的心理外化物，以展现吕布心花怒放、狂喜不已的情感外露的表象貂蝉翩然而去，临去时对吕布秋波一闪，又激起吕布阵阵波澜。他翘首举望貂蝉的背影，全神贯注，定目凝视，那双翎子随着他那远去的目光，徐徐直上。这时吕布看见“屏风后闪现出个美貌天仙”，刹那间心花怒放，又两次甩动双翎，随之双翎舞花，然后先将一根翎子在闪动中徐徐垂直挑起直竖成“奇峰突起”，而另根翎子则垂倒不动，称之为“单挑”，如此左右翎子交替单挑直立，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吕布好色轻佻的禀性，以及惊呆的神情。《小宴》剧中的翎子功，堪称晋剧一绝。
无论涮、挑、绕、摆，还是单抖、双抖、独立，无不夸张而形象地达到了借技写人，借技抒情的作用，从而展现吕布内心的冲动和迷恋酒色的性格特征。最后，王允暗上，窥听吕布与貂蝉私订终身，互赠信物。王允撞入见状，责吕布不应调戏貂蝉，吕布佯装酒醉失礼赔罪。王允顺水推舟，“温侯既然见爱小女就该对我明言。”吕布听之惊喜，连忙拜过岳父，选定吉日，将貂蝉抬过府去完婚。吕布笑容满面骑马回府。王允唱罢“定下了连环不用刀剑，大功成管叫他父子相残”下场。
(郭桄)
[注释]
①转引自李文虎：《晋剧名生郭风英》，北岳文艺出版社,年4月版，第页。
②郭桄：《老凤抖擞嫡传翎子功新秀发奋活现吕布容》，原载《山西文化》年第6期
[参考书目]
《中国戏曲志·山西卷》，中国戏曲志编辑部编，文化艺术出版社,年12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