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岛曲艺团于年10月初建。首任团长、西河大鼓名家安庆萍,为壮大队伍、培养新生力量,招收了一批学员。其中,有安庆萍的弟弟安郁芳,因他早已学会三弦弹奏,为了深造,姐姐将其招入曲艺团。另外,还有一位十三岁的小姑娘朱丽华,长相秀丽,嗓音清亮高亢,性情开朗,举止端庄大方,是曲艺门类说唱艺术一棵好苗儿。
当时,青岛的曲艺曲种不多,只有相声、评书、西河大鼓和木板大鼓、河南坠子、戏法、皮影、双簧等,且多是大书。为了增加曲种,青岛曲艺团将山东琴书东路代表人商业兴、关云霞夫妇从省艺术专科学校调来青岛。年安排朱丽华拜商、关为师学习山东琴书。
商业兴嗓音嘹亮刚劲,行腔收放自如,能准确表现人物性格,高音可与女腔同度。与其妻关云霞搭档对口演唱,珠联璧合,婉转动听。他收徒非常挑剔,因嗓音高度不达要求,从未收过男性徒弟。经过千挑万选,觉得朱丽华是棵好苗便欣然应允,将其收为徒弟。
当时朱丽华年少,记忆力能跟上师傅口传心授。师傅一句一句教,她很快就能领会记住。三个月学下来她就跟着两位师傅上台了。学演唱的第一个书目是《水漫金山》。商业兴唱法海,朱丽华唱白娘子,师母在中间打扬琴。唱完之后,商业兴乐的连口称赞:"不错不错!",师母也高兴地说:"丽华,你唱的板眼都对了,很好呀!"。其他大鼓,一般是一板一眼,而山东琴书是三眼一板。朱丽华的悟性表现,乐的两位师傅大喜所望!
山东琴书主要伴奏乐器是扬琴。朱丽华一时还打不了。可是师母身体不好,长期有病,長时间伴奏,已将力不能及。为了让朱丽华早日接班,师母没白没黑的教打各种曲牌。朱丽华深知师母心切,于是勤学苦练很快撑起了门面,坐到了舞台的中心位置。但是,因为年纪尚小,个头不够,坐唱时必须找个木盒子把椅子垫高。
如此坚持边演边学,几年的功夫,大书小段已经学会不少。从年到年,五年间朱丽华得到了两位师傅真传,加上高强度的演出磨练,艺术功底深厚扎实,出落得英姿卓越,满腹真才实学!她是一位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从头学到尾,系统继承东路山东琴书的优秀才女弟子。
年师母关云霞身体越来越差。无奈,两位老师最终离职回了广饶老家。两位老师走后,年仅18岁的朱丽华在青岛曲艺团挑起了东路山东琴书的大梁!
山东琴书,男女搭配对唱,效果最佳。商业兴走后,男声缺席。此时,团里安排相声演员耿殿生顶替。经过多次配合试唱,获得成功。让人高兴又钦佩的是,耿殿生不但嗓音合适,而且男声高度与朱丽华的女声高度可以同步!
除了耿殿生及时顶替了商业兴出演,团里还为山东琴书组成了最强创作演出团队。其中,作者有国家一级编剧刘金堂,谱曲有周建业。周是商业兴的音乐入室弟子。他继承了两位老师的风格,而且进一步对山东琴书的曲牌、唱腔、板式进行了挖掘开发和改革创新,对山东琴书的振兴与传承也是一大功臣!
他既为谱曲,又是一位坠琴名家。当时,两位老师走后,就是他与朱丽华搭伙,一拉一唱,延续了老师的事业!另一位是记谱的刘丕端老师,他不但是琵琶与钢琴高手,他更是成全朱丽华演唱山东琴书大书《呼延庆打擂》的功臣。他协助朱丽华整理记述了《呼延庆打擂》的句唱词曲谱。朱丽华唱一句,他记一句,一丝不苟,严丝合缝,准确地完成了长篇大书《呼延庆打擂》的记谱工作。
朱丽华另一位女搭档是山东琴书著名演员傅子玉。她与朱丽华演唱的《小姑贤》等好多节目,都成了曲艺团的保留节目。听说傅子玉的女儿陶蓉拜了刘兰芳为师,成为了一位评书演员!
朱丽华的男搭档除了耿殿生,还有两位著名老演员,一位是快板、快书、评书、口技演员许冠英。另一位则是侯耀文的大弟子、曲艺多面手李炳杰,相声、快板、快书、山东琴书、胶东大鼓等,既能演又能写,经常与曲艺作家王延照一起合写曲艺作品。75岁高龄还在收徒带徒,为青岛曲艺发展培养新一代做着贡献!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是东路山东琴书的鼎盛时期。由刘金堂作词的《云中燕》、《锔瓷盆》参加过全国调演,都获得好评。侯宝林父子看了耿殿生的男腔表演评价耿殿生是相声演员里唱山东琴书最好的。后来耿被称相声琴书两门抱!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由于港台歌曲滲入,加上后来互联网出现,影视综易节目逐渐增多,剧场演出上座率逐渐下降,受到严重冲击!曲艺也不例外,一时走入低谷。
为了适应时势变化,曲艺团由耿殿生带相声演员们走出剧场,去搞相声音乐会,或到工厂企业、社会基层演出。余下的演员,年轻的说唱演员包括几名琴书学员也改行去说相声或者唱歌去了。
此时团长高景佐找朱丽华研究对策,考虑到曲艺团每年都有到农村演出三十场的规定。于是决定借此机会下农村去。一些老演员年纪大了下去有困难,朱丽华就和安庆萍的小弟弟安郁明搭伙,一拉一唱,组成一个山东琴书两人演出队下乡了。
山东琴书是群体艺术,多人分担角色,这次两个人一人伴奏一人唱,朱丽华独自揽下大任,决定把山东琴书传统章回长篇《呼延庆打擂》奉献出来,并且男腔女腔一人全包。《呼延庆打擂》18万字,句唱词。她和安郁明在崂山北宅和书院各演了六场,共十二场。每晚一场演两个小时零十分钟。
因在场院演,一无灯光二无音响。演出非常吃力。但朱丽华看到农民非常欢迎,舍不得她走,心里非常感动!心想老百姓那么喜欢听山东琴书,我要继续唱下去,我也一定要把这些大书保存好!不能在我手里失传,一定把这部大书整理完整,留给后人尽一番心意!
这是年的事。从崂山回来,她就根据在崂山演出用半头砖录的音,开始整理《呼延庆打擂》,要用音频将其保存下来!
朱丽华觉得山东琴书很受欢迎,为什么现在的年轻观众少呢?是宣传不够?还是他们不够了解?朱丽华顿时感到了自己肩上的重量,明白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
二
在咱们国家,大部省分有本省特色的戏曲。河南有豫剧,四川有川剧,山西有晋剧,山东则有吕剧。老年人大都看过电影《李二嫂改嫁》。郎咸芬唱的"李二嫂眼含泪关上房门",到现在还能听到有人哼哼。
著名吕剧演员李岱江唱的《借亲》"马大宝我喝醉了酒忙把家还,只觉得天也转来地也转"也经常出现在晚会上。山东琴书的价值就体现在这里,山东琴书是吕剧的直接母体!吕剧唱腔的形成直接来源于山东琴书。其演唱形式则是从坐腔琴书到化妆琴书演变而来。
山东琴书历史悠久,据鲁西南古曹州荷泽市《郓城县志》记载,山东琴书明初兴起于郓城,迄今约六百年历史。起初,仅限于一些文人雅士"携琴访友"聚会,各持乐器,分担角色,以唱小曲子,自娱自乐。如同现在艺人聚会一样,会餐之中,或唱或奏助兴。就是玩儿!给了个名称叫做"琴筝清曲"。因演唱情节需要,连缀数百种曲牌,形成群体小曲联唱。
后来传至民间,老百姓兴师动众,觉得好玩,成了"庄户耍"。在民间流行,业余找乐儿,自明初到清雍正年间,约载并无起色,淡淡而过。直到光绪年间,鲁西南灾荒连年,一些会唱小曲的人,逐渐涌入城市,转向职业性撂地卖艺。伴奏乐器也由古筝换成扬琴,开始有了"唱扬琴"名称。还有的艺人,为适应演出需要开始编新故事,新的大书小段儿不断涌现出来,逐渐形成气候!
清末民初,山东琴书进入了鼎盛时期。20世纪二十年代,已经分出三路三个派别,并且各自都有代表性人物。南路最早,以茹兴礼为代表,流行于鲁西南菏泽一带;北路以邓九如为代表,以济南为中心,流行于德州等地,甚至出省到天津、东北;东路则以商业兴、关云霞夫妻为代表,流行于广饶、博兴以及胶东地区,最后落脚青岛。
东路山东琴书最初应该说起源于商业兴的叔父商秀岭,广饶人。是四平调艺人。他把南路唱腔经过改造,大胆融入四平调,唱腔更加丰韵优美。他经常演出的书目内容多为"儿女知行孝,夫妻守忠贞,兄弟讲情义,取财需有道"。很受听者欢迎!
商业兴(一)生于贫困之家,6岁丧父母,由叔父商秀岭收养,从小跟叔父流浪卖艺,十一、二岁时,已学会很多唱段。多次上台演出河北梆子、东路柳子。十三岁开始学习琴书,不到20岁就能单独从艺。他在继承叔父技艺的基础上不断又对唱腔加以改造创新,逐步形成富于变化、优美动听的新腔,在东路这条艺术线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被称"商派琴书"。成为东路山东琴书代表人。
年,商业兴在济南结识了热爱琴书而且善打扬琴的关云霞,不久结为伴侣。夫妻俩经常上演《包公案》、《呼家将》、《杨家将》、《王定保借当》等优秀传统书目。曾被北京胜利唱片公司和朝鲜汉城唱片公司灌成唱片,发行海内外。
商业兴上世纪二十年代曾来青岛劈柴院撂过地。艺人嘛,就得到处跑!年他在龙口演出时,得知叔父被日寇杀害,加上妻子关云霞患病,于是停业回家。这一停就是十三年。直到年,被动员参加省汇演,而后加入济南曲艺团。第二年被调省艺术专科学校任教,年赶上青岛曲艺团初建,被邀请调来青岛,并且收徒朱丽华等,这才有了朱丽华的今天!
三
年朱丽华开始演出大书《呼延庆打擂》。年又与安郁明搭伙下农村在崂山进行了演出,并用半头砖录了音。从崂山回来之后,开始依据半头砖录音整理文字与唱词。费了老大劲儿,18万字整理完毕。自年开始请专家一句一句记谱,断断续续花了整整七年完成了记谱与音频录制。
年朱丽华69岁,退休已经14年了。山东省艺术院"非遗"研究所领导要求她将大书《呼延庆打擂》由音频做成视频。事隔多年,脑子里已经忘了很多,多亏留有音频!于是,为了完成视频录制任务,重新复习《呼延庆打擂》全部说白与唱词。
朱丽华的儿子是音响师,也会录像。于是母子俩个忙了起来!第一回录制是按照舞台演出形式录的。一个多小时的视频,娘儿俩费了三小时零四十分钟。唱词句,说白足有一万多字。录着录着,觉得不对劲!因为录制现场比较狭窄,扬琴摆在中心位置,说白时,要离开扬琴到右侧去说,要配合手势宣染气氛,一唱一说,来回换位,演起来感到不舒服,视频画面也受影响。
年改变了录制方式,先录唱词,全部唱完录完,将扬琴撤走,把中心位置让出来,再录说白,然后通过剪辑手段,重新组合,把唱和说连了起来,完成了二十一集,每集45分钟,18万字,句唱词,总长16个小时。
年山东琴书《呼延庆打擂》的文字、曲谱、视频三合一长篇大书全部出版!山东省艺术研究院出巨资将《呼延庆打擂》的文字、曲谱由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印制出版。老大老厚一本,视频光盘由济南山东齐鲁音像出版社出版发行,成为了山东省第一部立体书籍。圆了朱丽华多少年来的心愿!让我们感谢朱丽华对传统艺术的贡献!并向朱丽华表示祝贺!青岛市文联和青岛曲协也特为朱丽华的山东琴书《呼延庆打擂》出版,隆重召开了发布会庆贺!
年山东琴书《呼延庆打擂》的文字、曲谱、视频三合一长篇大书全部出版!山东省艺术研究院出巨资将《呼延庆打擂》的文字、曲谱由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印制出版。老大老厚一本,视频光盘由济南山东齐鲁音像出版社出版发行,成为了山东省第一部立体书籍。圆了朱丽华多少年来的心愿!
让我们感谢朱丽华对传统艺术的贡献!并向朱丽华表示祝贺!青岛市文联和青岛曲协也特为朱丽华的山东琴书《呼延庆打擂》出版,隆重召开了发布会庆贺!
9年朱丽华由山东省艺术院“非遗”研究会申办被批为国家级山东琴书(东路)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年成立了山东琴书研究会。朱丽华担任会长。
要传承不能靠朱丽华一人,要曲艺团的老搭档一起协助完成。当时,朱丽华已经65岁,退休已经十年有余,老搭档们都是五、六十年代的演员如今也都老了,甚至有些走了,带着他们的满腹才华走了。
青年一代还没接上班,所以挖掘整理先人们留下的山东琴书优秀遗产,以及整理朱丽华从事山东琴书演唱以来团里创作演出过的新节目,予以文字、曲谱整理和录音录像加强保存保护工作,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要靠代代传承。
要挖掘、要保护、要弘扬,都要靠青年一代,决不能把先辈们留下的那么多珍贵遗产在我们这些老人手里失传,一定要让青年人喜欢琴书、学唱琴书,从而普及传播传承琴书,让山东琴书继续发扬光大,重上舞台,走进人们生活,为此,青岛曲协多次开会研究措施,如何抓紧落实开设山东琴书培训基地工作,朱丽华也正在抓紧准备教材,待疫情好转可以随时投入培训。
四
山东琴书《呼延庆打擂》视频版出版之后,年朱丽华又立下一个心愿,要在有生之年,完成另一部山东琴书章回大书《七奇案》。说的是清乾隆年间刘墉下江南巧断七起怨案的故事。这部大书,38回,37万字,唱词句。朱丽华已年近80岁,要完成这部大书,要具备多么强大的信心和毅力!
可喜的是,我写这篇文章时,她已经完成了十七、八回了!朱丽华这位山东琴书老艺术家敢于拼命的精神多么感人,让人敬佩!除这两部大书,朱丽华已经将以往的演出的中短篇,山东琴书进行了录音、录像,现在完成的光盘足有八十多盘。
听朱丽华说,她录制《七奇案》这部大书是她姐姐朱美华根据西河大鼓老艺人刘泰清口述的故事。提供了“梁子”就是先把大书情节矛盾冲突的骨头架子搭好,是梗概骨干,然后由其丈夫、刘泰清儿子刘吉祥把说白与唱词整理好,最后由朱丽华全部安排唱腔。现在能演山东琴书《七奇案》这部大书的,全国只有朱丽华一人!
青岛著名作家、媒体名人吕铭康在《青岛故事》撰文说过,山东琴书与青岛有缘。第一个大缘,朱丽华虽然祖籍是浙江宁波,但她年7月9日生于青岛。七十多年生活在青岛,一口青岛话,青岛人的刚劲性格,就是咱青岛人嘛!咱这位青岛人成为东路山东琴书的代表人传承人,将东路山东琴书誉为青岛特产。就是一大缘分!
我捋了捋山东琴书与青岛的接触过程山东琴书与青岛有缘,确切无误!商业兴、关云霞夫婦和李金山、高金凤夫婦在上世纪二十年代都来过青岛摞地卖艺。李金山是青卅益都人,生于年,比商业兴小十岁,自幼双目失明,9岁学艺,聪明过人。其妻高金凤是东北人,生于年,13岁就登台演唱山东琴书,后来与李金山结婚。
商业兴夫妇和李金山夫妇经常在一起搭伙。因为不仅是同行,还是亲戚。商业兴的弟弟商振清是李金山的姐夫。李金山的姐姐叫李金玉。
年前后,李金山与高金凤在东北演出,因为父亲病重,夫妻俩从东北返回老家侍候老人。年老人病故,夫妻二人便来青岛在劈柴院撂地。六年后青岛解放,李金山夫妇被邀请在青岛广播电台播放山东琴书,听众非常欢迎。年从青岛调入中央广播文工团说唱团。
李金山在青岛的时候,商业兴夫妇年在龙口演出,得知叔父被日寇杀害,加上妻子患病,停业返回广饶老家。这一停就是13年,直到年复出,年被邀来青岛。
这里有个情节,商业兴与李金山有亲戚关系。在青岛,李金山收了刘泰清三女儿刘慧琴为徒弟,商业兴收了朱丽华为徒弟,而刘泰清的儿媳朱美华是朱丽华的亲姐姐。
朱丽华是安庆萍招的学生,并安排朱丽华学山东琴书,后来安庆萍的两个弟弟,大弟弟安郁芳为胶东大鼓传承人梁金华伴奏,二弟弟安郁明为山东琴书传承人朱丽华伴奏,安庆萍的丈夫是老艺术家、青岛相声艺术研究会艺术总监吉文利。吉的妻弟安郁明现在是青岛包括说唱团的歌舞剧院的党总支书记、常务副院长!这些直接关系与间接关系与山东琴书有了密切关系。
山东琴书(东路)的传承重担压在朱丽华肩上,在省市文联的关怀下,在曲协的支持下,在老伙伴们的配合中,东路山东琴书的传承必将一路顺风,获得成功!
作者:曲智义青岛市相声艺术研究会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