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剧坛林林总总的传统剧目中，大量的剧目是虚构的，剧中人物和剧情均与史实无涉；但也有不少剧目演的是历史故实，从人物到剧情，基本上是一段历史故实的舞台演绎，久演不衰的《走雪山》即属后者。
悲伤凄楚的《走雪山》
《走雪山》剧照
《走雪山》是一出明代故事戏，京剧、秦腔、晋剧、河北梆子等剧种都有演出。戏的背景这样交代：明朝天启帝朱由校即位，宦官魏忠贤当权，欲谋反。吏部尚书曹正邦因反对魏忠贤而被贬官，中途遇害，留下孤女曹玉莲。因曹正邦生前将玉莲许配给大同节度使李德正之子李云亮，玉莲只好投奔大同。魏忠贤猜想李德正将为曹正邦报仇，便勾结交趾国攻打大同，并假传圣旨召李德正进京。李德正识破了阴谋，战败交趾国后领兵进京，在天启帝面前揭露了魏忠贤的奸计，天启帝遂将魏忠贤杀死。《走雪山》一剧，就是表现曹正邦府上的老仆人曹福保护曹玉莲投奔大同路上发生的故事。曹福和玉莲一路上跋山涉水，历尽艰辛。时值严冬，大雪纷飞，饥寒交迫，曹福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给曹玉莲御寒，自己却冻饿而死。观此剧，总给人以悲伤凄楚之感。所幸的是，大同总镇蔡同善闻讯后，派人接玉莲，直奔大同而去。
《走雪山》一剧是生（老生）、旦（青衣）唱做并重的“对儿戏”，自清末即有演出，最著名的是“通天教主”王瑶卿扮曹玉莲，“伶界大王”谭鑫培扮曹福，多为后人效法。其中的著名唱段，广大观众都非常熟悉，如玉莲唱[西皮导板]“不顾弱质走慌忙”，曹福接唱[摇板]“逃出主仆人一双”。玉莲唱“似鱼儿逃出了千层网”，曹福唱“虎口内逃出两只羊”。玉莲接唱[西皮原板]“恼恨那魏忠贤奸贼佞党”，曹福唱“我朝中出谗臣搅乱家邦”……玉莲唱“这一时走得我腿酸足胀，腹内空无有食饥饿难当。将身儿坐至在土台之上，思想起二爹娘好不惨伤”……
这出戏基本写实，是明朝天启初年发生在河北省怀安卫（今怀安县）的一个真实故事，而且戏文背景中的主要人物都是河北人。
戏文背景人物的历史面貌
剧中的曹正邦，即历史上的曹定邦。曹定邦是明代宣府怀安卫魏宁庄（今怀安县魏家山）人。据有关史料记载，曹定邦于明万历十九年（年）举乡试第一，次年中进士，授江苏淮安府推官，专管一府刑狱。因其执法严峻，擢升吏部给事中，抄发章疏，以法疏劾两京兵部尚书田乐、邢玠及云南巡抚陈用宾。田乐、邢玠遂被免官。不久吏部郎中赵邦清被诬，曹定邦力主昭雪。随后，曹定邦辞官归隐，租房而居，房陋竟不蔽风雨。
年光宗朱常洛即位，重新起用曹定邦，始授太常少卿，后又改为大理少卿，迁左佥都御史，辅佐赵南星京察（明朝制度，京官之考察称京察），继之升为左副都御史（都察院的长官副职）。天启三年（熹宗朱由校年）秋，吏部缺右侍郎，有人推举冯从吾，曹定邦为副职，而中旨特用曹定邦。曹定邦说：“冯从吾的名位比我高，我绝不可超越他。”4次恳辞不允，于是称病归隐。
天启四年，曹定邦被明熹宗起用为南京都御史，他仍是辞官不就。这时，王绍徽、乔应甲诸臣攀附权宦魏忠贤，合谋加害曹定邦。魏嘱其党羽石三畏以东林党名义弹劾他，见机谋害。曹定邦在归途中，被东厂（由宦官掌控的侦缉队）派人杀害，并予满门抄斩。
这时，曹定邦的女儿曹玉莲在家中得知这个消息，惊恐不已，只好逃命，由管家曹福陪同投奔大同李德正总兵。他二人不敢走大路，只能冒着严寒，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相依而行。山路崎岖，不见人烟，他们穿桦林，越山涧，艰难地跋涉40多里山路，才到了大同近郊的白登堡，而这时，仆人曹福因冻饿而殁（这与《走雪山》的剧情是一致的）。当地绅民钦曹福之忠烈，为他建庙奉祀。
曹定邦作为一名进士，学富五车，为官更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为民主持正义。他屡高官而不就，最高职务才是都察院的副职，后人称其颇有古代贤臣之风。
据《怀安县文史资料》记载，至20世纪20年代初，魏家山曹氏宗祠中还设有曹定邦的牌位，供桌上陈列着他生前的官帽、官服、传略等。民国年间，其后裔曹子璜曾任怀安县议员。
戏文中提到的权宦魏忠贤，生于年，死于年，河北省肃宁县人。他本名魏进忠，其父魏志敏和其母刘氏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但魏进忠从小就不轨，长大后骑马遛狗、吃喝嫖赌，常和一些地痞流氓打架斗殴。结婚后恶习也不改，妻子离去，父母一气之下也相继去世。魏进忠为了有个出头之日，决心当太监，“自宫”后觉得对不起祖宗，改了姓氏，叫“李进忠”。万历十七年（年），21岁的李进忠进紫禁城当了一名小太监，进宫后马上与朱由校（熹宗）的乳母客氏勾搭上。朱由校当上皇帝后，李进忠不仅被赐还了原姓（魏），还被赐了一个美名“忠贤”。自此，魏忠贤成为中国历史上一代有名的权宦。
魏忠贤掌权后，磨刀霍霍，结党营私，滥杀无辜，宫中宦官都对他俯首帖耳，熹宗也对魏忠贤偏听偏信。当时东林党人主持正义，罢黜了许多邪党，而这些邪党却又依附魏忠贤的势力与之结为死党，为虎作伥。魏忠贤令其党羽打击正直大臣，残害东林党人，数十位大臣、官员被杀死，或被迫害致死。他们在狱中所受的酷刑，令人发指。本不是东林党人的正直大臣曹定邦，也成了他们的刀下之鬼。还有多人被削籍夺官。
历史上不是如戏中说天启帝杀了魏忠贤，而是崇祯皇帝即位后，罢黜了魏忠贤的职务，安置他到安徽凤阳，途中他畏罪自杀。
当年谁是吏部尚书
赵南星画像
笔者在本文开头说，即使是演历史故事的剧目，也“基本上是一段历史故实的舞台演绎”。谓之“基本上”，是因为任何表现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剧目，都不可能全部是历史事实，它们或多或少都有演绎的成分。《走雪山》一剧中，曹正邦（曹定邦）的职级即是其一。
赵南星祠堂。
戏中说曹正邦（曹定邦）是吏部尚书，这是移花接木，当时真正的吏部尚书是赵南星。赵南星生于年，卒于年，河北省高邑县人，明代文学家，万历年间的进士，东林党重要人物。熹宗时，因魏忠贤专权，政治腐败，赵南星作为吏部尚书，坚决与魏忠贤斗争。当时，他与邹元标、顾宪成号称“三君”。斗争失败后，赵南星谪戍代州（今山西省代县一带），病死，后追谧“忠毅”。赵南星很有文学才能，所作散曲淋漓酣畅，小曲也有成就；他的笑话集《笑赞》，多讽世之作。有著作《赵忠毅集》《味檗斋文集》《芳茹园乐府》《史韵》《学庸正说》留世。
（王德彰/文刊于《燕赵都市报》年10月18日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