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生文
早起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句老话说的实在,作为一个普通人,居家过日子,一辈子劳心费力操持的,也基本上是围着这七件事情转来转去。但细究起来,柴米油盐是核心,全天下的人一日三餐谁也离不开,用老百姓的话来说,是硬头活计,最考验兜里的银子。酱醋茶则是各自生活习惯的搭配,有的人嗜饮茶,有的人不吃酱(油),有的人好吃醋。比如,山西人不喝茶不吃酱可以,醋却是人人要吃天天要有的,柴米油盐的日子万万不能少了醋。一日离了醋,饭吃的没滋味,人活的不精彩。
闲话休絮,先看两则笑话。
其一,话说阎锡山当了山西督军,整顿部队,给每人发了一个新式的军用水壶,士兵们挺高兴,每天壶不离身地背着。一个星期以后,出现了一个怪现象,好多士兵时不时打开水壶抿一口。阎锡山纳闷,这动作不像喝水,况且大冬天的也没有这么渴呀。难道是喝酒?于是就来了个突击检查。一查失笑了,士兵们的水壶里全都装的是老陈醋。做为一个土里巴几的山西人,阎锡山也是从小吃醋长大的,深知其味。挥挥手,不是酒就好,算了,算了。从此,阎军水壶里带醋就成了光明正大的行为。不管原地驻防还是行军打仗,渴了喝口醋,饿了也是喝口醋。有时候蹲在战壕里,头上的子弹嗖嗖地飞,先喝口醋定定神放松一下。即使打了败仗当了俘虏,缴枪挺痛快,扔给你,谁叫败了呢。缴醋壶子?没门!这事儿我们全都一条心,逼急了的兔子会一齐咬人的。更有传闻,说当年阎军一般不出省,离开山西地界,部队就带不走了,再走远了官兵们就不干了。即使强行带出去也不行,没有老陈醋哪能驻扎得住,一听枪响立马又跑回山西。因此,深懂谋略的阎锡山就只好宣布保境安民,部队只在晋绥两省驻扎。过去的绥远省就是现在内蒙古的呼包乌盟一带,好多人是从山西走西口过去的,语言和饮食习惯基本与山西人一样,也是人人吃醋家家做醋的,部队在这里呆的还算安稳。
其二,山西历史上的第一条铁路,是从河北正定到太原。当时,正太铁路开通后,火车每次开到太行山就得爬坡,由于蒸汽机车动力不足,一路冒着白气哈哧哈哧地开进来。人们开玩笑说,听听,火车一进娘子关就喘着粗气喊:喝醋,喝醋。看看,山西的醋味有多浓呀,连火车一过来就闻到香味了。
不管故事如何夸张,笑话怎样编捏,山西人好吃醋是出了名的。居家过日子,除了柴米油盐,醋是主要的调味品。家家的饭桌上,除了碗筷就一个醋卤壶儿是固定不变的模式。不管吃啥饭,全靠醋来伴。春天山药丝调苦菜,夏天水萝卜调凉粉,秋天豆芽菜调细粉,冬天蜗居喝烧酒调个皮蛋豆腐,哪一样也离不开醋。只有扑鼻子的老陈醋,才能将菜的清爽味道勾出来。家里来客人了,加俩菜,醋溜白菜醋勾鸡,是顺手就来。时分八节吃饺子,蘸半碗酸溜溜的蒜醋,吃肉包子馅儿饼,咬一小口,露出馅,灌一小勺醋进去,肉的鲜香劲立马就提起来了。吃面饭的时候,不管是白面莜面豆面荞面哪种面食,别说是压饸饹擀面条抿拨股怎样做法,全得拿起醋壶壶浇一股老陈醋,要不食物的精华味道就出不来,寡调失料没啥吃头。搅拿糕,不管蘸啥汤水,醋更是不可少的,尤其是吃粉拿糕,连盐汤也不要,只倒半碗醋就行。
农家炖肉,特别是盐煎羊肉,就用盐和醋,哪像饭店整那么多调料,全是多余。山羯羊刚刚宰割好,主人就将红丹丹的新鲜羊肉入锅,倒半碗水,撒盐,盖上锅盖用文火焖煮,等熬完水就熟了。盛一盘,客人用筷子搛一块肉,在醋碗里一蘸,那个鲜......,算了,馋的我都写不下去了。古人造字,鱼羊为鲜,陆地活羊江海鱼,现杀现吃,人间鲜味之至也。
在过去年代,人们喝酒打平伙,端一块刚下槽还烫手的现豆腐,用筷子刨烂,啥调料也不用,就浇半碗酸溜溜扑鼻子的老陈醋,寡淡无味的豆腐立马就变成了鲜嫩香口的下酒菜。有时,连豆腐也没有了,实在酒瘾难耐,碗里倒半碗醋,喝一口烧酒就一口醋,也能送下去二两白酒。
小时候,曾见过一个中年光棍,某一天下午,打二两烧酒回家。坐在炕头上,左手举着半碗酒,右手就着半碗醋,左右开弓,抿一口烧酒就一口醋,慢慢地呷,嘴里还不住地哼着山西梆子《王宝钏》,对我们几个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孩子视若无睹。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醋,抑或是因为哼着的戏,慢慢地,他那双迷迷糊糊的眼睛变的明亮了,柔和了,有一种说不清的神情。这状态,真应了那句描述山西人的串话,晋剧不离口,醋壶壶不离手。
美食作家汪曾祺曾写过山西人吃醋的爽快:山西人真能吃醋!几个山西人在北京下饭馆,坐定之后,还没有点菜,先把醋瓶子拿过来,每人喝了三调羹醋。邻座的客人直瞪眼。有一年我到太原去,快过春节了。别处过春节,都供应一点好酒,太原的油盐店却都贴出一个条子:“供应老陈醋,每户一斤。”这在山西人是大事。
作家毛守仁写几个山西作家,在鲁迅文学院喝醋的故事读来更有爽劲——
尤其出彩的是那天赵瑜前来鲁院玩,几个老西儿便在食堂喝上了。揎拳出袖、指数舌战,(张)石山,赵瑜,是作协院所谓南华门四大酒徒中的数。我们几个喝得兴起,令行不止,可是酒喝干了,夜深了,没处取酒,随手拿桌上的醋顶杠,继续玩,同桌一位啄木鸟的编辑是北京小妞,这次见了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怯怯地问,醋也能这么喝?
说到底,山西就是个名符其实的老陈醋大省。一代又一代的山西人全都活成了醋壶子醋罐子,谁也离不开那撩人心神的老陈醋。有人说,山西人吃醋就像四川人吃辣椒。中国的厨师里,四川和山西的厨子最好当。川厨全凭耍辣椒,走哪提一口袋朝天椒,所有食材都用涮锅一煮,辣你个没商量,根本吃不出其他味道。晋厨呢,一手提一桶老陈醋,一手拿一把削面刀,凭着这两样东西就能走遍全中国。熬一大锅臊子,和一大盆白面,醋壶子在桌子上一稳。任你东西南北客,面一出锅,浇一股老陈醋就是山西味道。
山西人被外省人称为老西儿,是褒是贬搞不清楚。这一称呼起于何人,源于何时,众说纷纭,都没有定论。但是,原由都是一致的,皆因山西人好吃醋。醋字在古汉语中叫醯(Xi),故称好吃醋的山西人为老醯儿。后来因醯字冷僻笔划复杂,且省名又叫山西,逐渐写成了老西儿。
本人作为一个典型的老西儿,曾经多次尝过其他地方的醋,也许是不对胃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南方的米醋甜酸而差点劲道,香醋闻起来香而吃起来寡淡,白醋只是直喇喇扎嘴的酸,无论色泽还是味道更是单薄了许多,都缺了家乡陈醋的那种纯厚的酸味和回甘的鲜香。
前段时间到省城太原,天气炎热,一路车马劳顿,到了宾馆竟有点累了,头昏脑涨,饭也不想吃了,还是先睡一觉再说。正在感叹未老先衰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床头柜上的小盘里,放着状如人参蜂王浆式的两小瓶保健醋,立马插入吸管喝下去,头脑一下清爽了,胃口也开了。
第二天听朋友说,如今保健醋正在流行,多喝久喝,不仅提神养身,还能美容养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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